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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五章: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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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五章: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

老板娘那雙好看的眼睛突然就瞪圓了,妙妙雖然能夠在她的眼中看到憤恨,卻也看到了一滴淚就那麽自她的眼角流了下來。

“在我孩兒死後,我的夫君給他辦了一場很大的葬禮,他對外聲稱孩子是降世後夭折的,說自己難過萬分。甚至他當著別人的面兒,還時常安慰我道,‘沒關系,孩子麽,總會再有的。’他在所有人面前都上演著一出慈父的模樣,可只有我最清楚,他才是那個真正的殺人兇手,他才是將我的孩兒送入地獄之門的罪人。於是轉瞬之間,我對他的愛,就全部成為了恨。日日夜夜,我再也沒有睡踏實過,每次他到我房中來留宿,夜深人靜之時,我都握著剪子想要了他的命。可我的生命裏不只有他,還有父母族人。我為妻,他為夫;我為民,他為臣。要是我殺了他,必然百口莫辯,而我的家人、族人都要因此受到株連。明明是他的過錯,不能由善良的人去承擔。所以,我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好辦法。”

說到這兒的時候,老板娘的眼睛亮了一下,好像她如今想到那個辦法,仍然能夠令她感到興奮無比。

妙妙回頭看了一眼窗外,發覺再過一段時間,天就要亮了。

她若是沒記錯,鬼屬下九重天,所以見不得九重天頂的日頭,一旦陽光照射在鬼的身上,便算是鬼魂逾越規矩來到人間,而神對鬼的責罰,便是用陽光燒毀其魂魄,令其魂飛魄散。

她只要想盡一切辦法,讓這鬼將故事講下去,只講到日頭高升,她再將屋內的窗戶全部打開就行了。

只要是陽光能夠照射到的地方,他們就安全了,不管這鬼最終會不會魂飛魄散,反正她是傷害不到他們了。

當妙妙想到這兒的時候,頓時長籲了一口氣,覺得或許今日還真就不是他們的死期。

可是,老板娘突然不再繼續講她的故事,而是轉過頭來看著妙妙道:“你為何要嘆氣?你是不是在嘲笑我?”

妙妙被她這話問的莫名其妙,她壓根就沒用心去聽這只鬼的故事,怎麽可能會嘲笑這只鬼呢?

她隱約記得這老板娘的最後一句話說的是,“我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好辦法”,所以她只要繼續順著老板娘的話往下說就行了。

“我只是在心疼你,也想知道你到底是想到了什麽絕妙的辦法。”妙妙覺得自己這麽講總歸是沒錯,好歹聽起來她是在向著這只鬼說話啊。

可惜,她的心思好像又一次盤算錯了,或者說這只鬼的心思壓根就與人不同,無論她怎麽說,這鬼都能理解出另一番花樣來。

“我不要你心疼我,我哪裏可憐了?現在即將死掉的是你們,我才是那個能夠掌控你們性命的人。太可笑了,你竟然同情我,難道不是應該我來同情你們嗎?”那鬼說著就舉起劍,要在妙妙身上戳出一個血窟窿來,就在這關鍵時刻,李鈺突然從腰上抽出軟劍,順勢一擋,將鬼的那把劍擊退了一步。

妙妙這才回過神來,望著李鈺手中的軟劍,沒想到他身上竟然還有這種東西。

“你想要幹什麽,忤逆我嗎?”老板娘憤怒地大叫,那臉上好端端的皮囊轉瞬之間便青筋暴起,那青筋像是要從她的臉上爆裂開來。

李鈺突然伸手一把推開妙妙,直接站在了那只鬼的面前,語氣溫柔道:“千千,本王只是想聽你過去的故事。”

說來也怪了,李鈺這麽一講,那鬼的氣勢忽然就弱了下來,臉上的青筋也慢慢退卻了,皮囊轉瞬又恢覆成了昔日好看的樣子。

慢慢的,她也向前走了一步,於是她與李鈺之間的距離就更近了兩分。

她伸手撫上李鈺的臉頰,忽而笑得嫵媚多情,“既然你想聽,那我便繼續講給你。”

薛紹在一旁看的渾身冷汗,他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老板娘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。

倘若這老板娘並不是真的鬼,那王爺怎會對她這樣的好態度?難不成王爺當真貪圖這女子美貌,心悅於她?不會不會,王爺什麽樣的女子沒見過?就算是現如今的南燕王妃長相也不比這老板娘差,王爺犯不著在這荒郊野地與這神志不清之人,犯這個傻。

可倘若這老板娘真的是鬼,王爺又何故對她如此溫柔?薛紹真是想不通。

妙妙瞧見李鈺與那鬼郎情妾意,你一言我一語的模樣,真是恨不得沖上去親手將那老板娘的鬼魂撕扯個粉碎。

恨只恨她現在身上半點靈力也沒有,別說對付這千年厲鬼,就算是對付一只十年小妖,她也是無濟於事,只能靠腦子。

沒關系,她安慰自己道。

只要再熬大半個時辰,只要是太陽升起來,那她就不必再懼怕這只鬼了。

到了那時候,看這鬼還如何能跟李鈺郎情妾意?

“我想到了一個辦法可以制服我的夫君,能夠讓他親手殺害孩兒的秘密大白於天下。那就是去鹹陽城,找秦皇,揭發我夫君所做的一切。絕對不能跟除了秦皇以外的任何一個人說,我怕官官相護,怕我夫君買通了他們,可我夫君卻沒有本事買通秦皇。就那樣,我在一個下著大雨的夜裏,偷偷帶了一點珠寶首飾,從後門跑出了家,租了一輛馬車,直接趕赴鹹陽城。可是令我始料未及的是,在我剛離開家的第二天,我夫君就帶著人追上了我,攔住了我的去路。原來我租下馬車的車夫也是他的人,他早已將我的舉止行蹤匯報給了我的夫君……我料到了自己總有一天會被他抓住,卻沒有料到這一天竟然來得這樣快。他連自己的孩兒都能親手殺掉,對待一個要毀掉他官運前程的我,又怎會心慈手軟?抓到我後,他直接將我綁在了木柱上,那柱子上全是銅釘,他使勁兒用手一推我,那些銅釘便直接刺穿了我的背,深深紮進了我的皮肉之中。我疼得尖叫,只覺得想要將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吐出來,我甚至能夠感覺得到那些釘子在我的肉裏撕扯。可是你們知道我的好夫君對我做了什麽嗎?他害怕路過的人會聽到我喊疼的聲音,所以用棉布沾了水塞在我嘴裏,這樣一來,我便什麽也說不出來了。我以為這痛苦是一種結束,可萬萬不會想到,這撕心裂肺的痛,竟然是開始。”

老板娘伸手抹去臉上的淚痕,定了定神,繼續說道:“他先是在自己的部下之中,找來十位壯漢,脫掉我身上所有的衣裙,在那青天白日之下一一淩辱了我。可我只能哭,不能喊,也無法逃避。因為我的身體還被嵌在那釘子上面。等到我疼得昏了過去,他們卻變本加厲的在我身上使力氣,那手勁兒大的似乎要撕碎我的皮膚,於是,我就再一次疼得醒了過來。就這麽翻來覆去,折騰了整整一日,我身上原本白皙的皮膚現在只剩下烏紫的痕跡。這時候,我的夫君再一次走到我面前,看著奄奄一息的我,你們猜他說了什麽?”

“歉意?”薛紹聽著老板娘的故事震驚不已,假如如她所言,這些事情都是真實發生過的,那她的夫君簡直不是人,也未免太過殘忍。

妙妙也聽到了這一切,她沈默不語,不知道能夠說什麽。

她沒有時間更沒有心情去憐憫面前的這只鬼,這鬼生前的身世再可憐又怎麽樣?她現在可是要殺掉他們,她存留在這世上唯一的目的就是殺人,那她跟她殘暴的夫君又有什麽區別?

唯獨李鈺,給出了完全不同的說法,他註視著女鬼的臉,語氣低沈道:“那個男人不會跟你道歉的,他一定說,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,對嗎?”

女鬼聽見李鈺的話無比震驚,“你怎麽會知道的?沒錯,他當時就是這麽說的,一個字都不差。他殺了我們的孩子,又命人將我淩辱成這個樣子,讓我生不如死,他卻說我是咎由自取。他還說,這一切都是我的報應。我望著他的臉,第一次覺得,自己真的是瞎了,才會找了這樣的一個男人托付終身。可惜,我明白的太晚了,看清的也太晚了。我以為我的噩夢會結束,當他解開我身上繩子的那一剎那,我一定會使盡身上僅存的力氣,將自己刺死在這柱子上。這應該是所有人都能想到的結果吧?經歷過這樣的事情,我還有什麽臉面活在這世上?可惜,他壓根就沒打算讓我活著,他比我自己,更想要了我的命。他直接叫人磨好了一把削鐵如泥的小刀,然後就那麽站在我面前,將那把刀直接刺進了我臉上的皮肉之中,順著我的顴骨就劃了下來。以前我只聽說過有一種酷刑就活剝皮,沒想到我第一次見到,卻是我的夫君將這酷刑用在了我身上。我記不清那有多疼了,反正是我的嘴巴發不出聲音,可胸腔都疼得開始嗚嗚作響,再也不會有什麽感覺是比那更痛苦的了。我想死,但是他綁著我,我死不成。甚至他用那棉布塞滿了我的嘴,我想要咬舌自盡都辦不到。你們知道那一刻我的心底到底在想什麽嗎?我想要跪下來求他,求他給我一個痛快,我甚至不想再給孩兒報仇了,因為太疼了,我忍不了。但是沒辦法,我說不出來話,而他的手,卻從未停下來過。沒過多久,我的一半臉皮就被他劃了下來,我眼前血肉模糊,只能隱約看到一個影兒,像是有什麽東西垂落在我面前。再後來,疼都不疼了,他再用刀劃上我的皮膚,卻好像是在劃別人的臉。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時候死的,也不知道自己死的時候,他有沒有將我臉上的整張皮都剝下來。反正後來我是死掉了,當我再一次清醒過來的時候,我發覺自己腳不沾地,整個人都漂浮在半空中。我的記性不大好,我記不住自己死的時候到底是哪一年,也記不住我夫君到底記在什麽地方,可我只記得這些事,令我無比痛苦的往事。隨著歲月的推移,直至秦朝滅亡之際,我發現自己還沒有離開,還存留在這人世間,漸漸的,我能夠拿起刀刃,觸碰到人了。因為我的腦子裏始終藏著這些事情,我恨男人,特別是每一個愛慕皮相的男人,所以我就開始拔下他們臉上的皮,貼在自己臉上。你們猜怎麽著?當那一張一張皮貼在我臉上以後,我臉上竟然開始長出了新皮來,我變得如同這世間普通女子一樣,甚至是比她們還要漂亮。我本來為此欣喜若狂,以為就此便能逃離噩夢,如同新生。可是漸漸的,我發現這事兒也不好,也有弊端。因為皮一旦從人的臉上剝下來,沒幾天就會腐爛,所以我只能不停地去尋找新的人,用來養成我臉上好看的皮囊。但是並不是總會有新的人出現供我享用皮囊,而我臉上的皮膚總是會慢慢腐爛發出難聞的味道,所以我就在身上塗抹了好多好多香粉,這樣就沒人能夠聞到我身上怪異的味道了。他們會覺得我是世間絕色,都想要與我歡好,殊不知我是想要他們的命。”

說到這兒,那女鬼突然就笑了,好像是想到了什麽足以令她雀躍開心的事情。

“可是我今日的運氣特別好,一下子來了三個人,我可以將你們一個一個殺掉,這樣一整個月,我都有新的臉用了。”

終於,女鬼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,這便是她歡欣雀躍的理由。

妙妙忽然明白了女鬼為什麽一再強調,是三個人。

她並不是沒有算上林書容,而是沒有算上自己。

雖然不知道她沒有算上自己的理由,是因為自己身為女子,還是對方早已看出了她是一只妖。

總而言之,今日的劫難裏,並沒有她。

但那也不行,幾個人來的就要幾個人走,她也絕不能看著這一行人喪命於這女鬼的手中,只為了她的一己私利,為了她能夠有一副好看的皮囊。

薛紹也好,李鈺也罷,他們也是聽到這兒,方才回過神來,原來女鬼口中所言都是真的。

原來這世上,竟然真的存在鬼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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